“你真知道!?”
西寒的表情告诉她,他真知道。
其实苏伏看到连辛儿正脸时便知道了她是何人,锁骨处一个泪滴形的纹身,是千音楼门徒的标志。
千音楼…姓连…
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几年前,那是在她出嫁的路上,她遇到一个江湖女子,那女子名连肜,她有一段美好却最终变成悲哀的爱情。她还记得连肜用沙哑颤抖的嗓音叫出那个爱笑的男子的名字,冉艮。
时间过得真快…多久了?好像有三年了吧?不知道那个只能带着她爱人的尸体远去的女孩,现在如何了?
或许这个连辛儿认识连肜吧?明日问问吧,她真的很想知道…
可是,不用她问了。
次日清晨,施落璃走出房门时,院中站立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青衣,在这微凉的清晨,仰头眺望。
当她的目光移到施落璃脸上时,有一瞬间的呆滞,但很快便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冷漠?施落璃觉得说是麻木会更合适。空洞的眼神波澜不起,浑身散发出的死寂,仿佛置身于地狱…这样的女子,不是她遇到的那个有血有肉的连姑娘。
“连辛儿在这里。”
她用的不是疑问的语气,而且陈述,陈述一个事实。
“你是来…”
本想问她是否是来接连辛儿的,可一瞬间,她想起了多年前追杀冉艮的连肜的师姐们…
“你!”
连肜看懂了她的意思,没有说话,身后的剑却已回答了她。
“为什么?”
没有回答,连肜仿佛有所忌惮地看了眼暗处。施落璃明白了,难怪她安静地等在院中,原来是忌惮西寒他们。
“你若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带走连辛儿。”
连肜不耐地皱了皱眉,“这是我楼中事。”
“可既然我救了她,这就与我有关了!”
话罢,两人陷入了僵局。
连肜向她靠近几步,停下。
“斩杀叛徒。”
只四个字的回答,施落璃却无端心凉了一下。
曾经被同门师姐追杀,甚至连爱人都被逼死的她,怎么能这样冷漠地说出这四个字?
她相信三年前的连肜表面冷漠内心却赤诚,可现在…她同样相信她真的会杀了连辛儿。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与万乐宫贼子私通。”
与万乐宫…贼子…
连肜,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可还记得那个死也不肯与你相忘于江湖的男子?
施落璃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不忍?怀念?痛苦?不,什么都没有。
突然懂了,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一具只会奉命行事而没了情感的木偶。
“我不会将她交给你。”
若真交给她,不过一刻,连辛儿便会丧命吧?
连肜点点头,又看了眼暗处,仿佛做了决定,缓缓地抽出佩剑。
西夜、苏伏瞬间出现在施落璃身后,两人满身肃杀。
“不要!”
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连辛儿只着了一件单衣,虚弱地倚着门框。
“肜姐姐…好久不见。”
连肜面无表情地执起剑,直直指向连辛儿。
“肜姐姐…你…当真要杀我?”
带了哭腔的语气,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心碎。
连肜仍用剑指着她,仿佛下一秒便会将剑送入她胸膛。
“连肜,我不会让你带走她,而你…也没有把握能赢了他们吧?不如这样,你给我…给连辛儿几日时间,让她养好伤,那时…我绝不再阻拦!”
连肜微微歪了下脑袋,似在思量。
“好。”
话音落下,青衫已飘远。
施落璃回头去看连辛儿,却见她已泣不成声。
将人扶回床上时,连辛儿已止了泪,只是愣愣地看向前方,仿佛魂魄都被带走了。
施落璃静静地看着她,转身去拿毛巾。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
施落璃脚步一顿,却没回头,仍做着自己的事。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几岁被扔掉的,只知道有记忆开始,我便是生活在破庙里…与一群乞丐一起。
我每日都要出去乞讨,因为不乞讨就会饿死。那时我几岁?大约四岁吧…
那个冬天很冷…真的很冷,冷到我以为我会死在街上。可是没有…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人救了,也是一个乞丐,不比我大多少。
我认识她,有几次乞讨时我见过她。她不会说讨好的话,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有路人走过就伸出手去讨要。她经常被路人…或者其他乞丐殴打,可是她从来也不哭。
我很好奇她竟然会救我,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她刚讨来的剩饭给我吃,那是我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
而之后…她带着我乞讨,有时向路人讨要,有时去店门前讨要…经常挨打,可她会护着我,像母鸡护着小鸡那样…呵…
我经常饿得哭,可她不会,我从没见过她哭,就好像她从没有痛苦一样。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年,我们竟然没被饿死,也没被冻死。然后师傅出现了,师傅看中了她,说她筋骨奇佳,要收她为徒,可我没被看中。
她不肯跟师傅走,一直拉着我…师傅是没办法才带上我的。
去了千音楼后我们不再挨饿受冻,那是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日子。但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师傅说我们该习武了。
然后我又要她来保护了,因为我体质差,同门的师姐们常欺负我,她总会及时出现…被师姐们打得趴在地上都还想护着我。
就这样…五年过去了。她成了师姐妹中武功最出色的一个,而我是最差的那一个。
我十一岁那年,她十三岁,按照楼规她要出去历练一两年。
那是我第一次与她分离这么久…我在楼里一直盼望她能快点回来。一年后,她终于回来了,可她变了。变得经常发呆,偶尔会傻笑,还总会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那是我从没见过的她。
她从没跟我提起过,但我猜到她大概是有了心爱的男子。我为她担心,也为她高兴。
没过多久,她又出去了,说要解决一些事情。这次没多久,不过几个月她就回来了,但是是被师傅押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