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烟微满脑子都念着去见南月使臣的事,生怕再有一点差池。
不到午时,烟微便携着采萱,早早赶往太和殿。
此时,离开席尚早,凌栖迟还在御书房,太和殿里只有忙忙碌碌准备宴席的太监宫女和零零散散地站着的几名礼部官员,看顾和指挥现场。
烟微还未进门,就先听到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那人边指着殿内的一应摆设,边忿忿不平道:“南月如今只是我北萧的属国,用得着我们费心操持吗?”
另一人拍了拍他的肩,颇有些无奈道:“那能如何?皇上特地吩咐不可怠慢,你我还是踏踏实实干活吧。”
“谁让咱们的皇后娘娘是南月人呢?这可真给他们长脸了。”
“谁说不是吶?瞧那敬阳侯进宫时的模样,下巴都快扬上天了,一个附属国竟敢如此,简直辱我国威。”
……
烟微听到这,不由得眼皮一跳。
敬阳侯此人她还是比较了解的,绝不是那种嚣张跋扈之辈。屋内两个人的谈话,多半是添油加醋了。
只是这话传出去,恐怕会让南月国更难自处。
想到这,她提起衣摆,正欲进去阻止,可是那两人的谈话却越来越肆无忌惮。
“说来,南月国向来是秋季进贡的,你说他们为何现在就来了?”一人颇有深意地挑了挑眉。
而身旁的人立刻会意,摆摆手道:“还能是为什么?恭贺他们的郡主成了北萧国的主子呗。”
“可不是,不知道这些人暗自又在谋划什么。”
……
话语中的“这些人”,自然也把烟微包涵进去了。
她跨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这会儿子进去替南月国说话,岂不坐实了她与南月勾结密谋之事?
烟微连退了几步,隐在太和殿的一角,心中颇为纠结,进退两难。如今自己见或不见南月国,恐怕都会传出沸沸扬扬的谣言了。
进还是不进?烟微正犹豫着,一个身影飞快地闯入了自己的视线。
这次气喘吁吁跑来的是秋灵,这孩子虽然年龄略小些,可一向还算稳重。
见她脸色煞白,不顾一切地往这边奔,烟微胸口蓦地一跳,赶紧迎了上去,“怎么了?”
“二……二皇子他……”秋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颤抖的手指着御花园西边。
“到底怎么了?”烟微边说,脚已经迈步往御花园而去。
走着走着,忽又觉得不对,扭过头,看了一眼太和殿,心中的犹豫再起。
这边,秋灵却不顾一切地拉住了烟微的衣袖,泫然道:“娘娘,二皇子掉进荷塘了,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
这话一出,烟微脑袋里已是一片空白,顾不上其他,提步跟着秋灵往前冲。
到了御花园的鲤鱼潭,情况比烟微想得更差。
枫儿小小的身躯在奶娘怀里不断地抽搐,近看,才发现孩子的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嘴唇发乌。
身边的奶娘亦是全身湿透,耷拉着脑袋,哆哆嗦嗦地候着。
“怎么回事?”烟微沉声道。
在场慌乱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指向一处。
七八岁的少年,畏畏缩缩地站在最角落,呜咽着缓缓抬起头,正是那个已经被人遗忘的沛凝的儿子,也是如今的二皇子。
“仪儿,是你做的?”
“我……我……不是”
仪儿支支吾吾地想要否认,可目光刚触及到烟微抱着的枫儿时,眼中忽地闪过一抹凌厉之色。
像是被这画面刺激到了,莫名地鼓足了勇气,指着烟微吼道:“就是我又如何?你杀了我娘,我推他一把又怎样?”
“谁告诉你的?”烟微微怒。
“煜王府旧人谁不知道?就是你,就是你,恶毒的人。”仪儿一开口就收不住了,声音越来越大:“就是你这狐媚子,亡国奴,害得我和我娘。”
“你和他都该死。”仪儿怒目瞪着烟微和怀中的枫儿,发疯一样吼道:“南月罪奴的低贱血脉,凭什么留在北萧皇城?”
仪儿的话对烟微是莫大的羞辱,可毕竟他是皇子,没人敢说什么。或者说,在这些北萧仆从的眼中,二皇子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见没人敢动,采萱实在忍不住了,跨步上前,扯住仪儿的衣领,抡起一个巴掌。
“采萱,退下!”烟微这才从枫儿身上挪开眼睛,淡淡地看了一眼仪儿,令道:“把二皇子禁足在永和宫,稍后在盘查。”
话音未落,烟微已抱着枫儿往重华宫去了。
此刻她哪有心情管这小孩子的无理取闹?更重要的是,她知道以她的身份,擅自去动北萧国的皇子,必然会引起一些无端流言,伤害的不仅是她,还有南月国。
烟微突然产生一种无力感,她曾经信誓旦旦要帮凌栖迟管理好后宫的,可是,以她的身份,一举一动都变得不那么简单。
她抱着枫儿,心中百味杂陈。
“娘娘,好像不太对。”采萱捂着嘴巴,尽量降低自己的声调。
恰时,烟微也终于冷静下来了,细细地检查了一下枫儿的身体,面色大变。
“这是……”她抬眸与采萱对视一眼,咽了口气,沉声道:“寒香毒?”
采萱上前,翻了翻枫儿的衣领,近距离看清他身上数不清的斑点,面色愕然,“真的是,与小姐当年一模一样。”
烟微眼前一黑,身子瘫软地趴在床榻边。
这毒源自南月国寒香花,烟微年幼时,曾无意接触过,倒在全身布满红点,而后慢慢溃烂,从外而内,直至死亡。
毒倒也并非不可解,因为寒香花独产自南月国,民间解法不少,可在其他国家却未必了。
烟微捂着头,思绪飞转,倏忽拉住采萱的手道:“去找敬阳侯,他们一行人肯定带了大夫。”
“好好好。”采萱连连点头,人飞快地奔出了重华宫。
她的速度倒是奇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已经牵着一人回到了重华宫。
那名大夫已经进了枫儿的寝房,此人竟是烟微的旧识。
“刘太医?”烟微心中的疑惑与紧张感稍稍平定一些。
这位太医正是南月皇城医术与医德都极佳的太医,有他相助,枫儿想必不会有大碍。
这边,刘太医探了探脉,从药箱里拿了个药丸化成水,给枫儿饮下。
“三皇子无事,娘娘放心。”刘太医拱手道。
烟微却分明看到了刘太医并未完全舒展的眉头,她心中一紧,试探道:“您是否还有话要说?是枫儿他……”
“娘娘勿忧,三皇子无碍,微臣忧心的是……”刘太医翻起枫儿的衣袖,示意给烟微,“微臣只是觉得这毒消得也太快了些。”
烟微转过目光,诚如刘太医所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枫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