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滚滚。
但夏天一样感觉炎热。
村里的狗也知道这点,它们很机灵,一个个的跑到海里去泡个澡,然后摇摆着尾巴跑到树荫下来眯着眼睛享受风吹。
王忆看的很服气。
人不如狗。
码头上停着船、晒着网、亮着鱼叉,渔船、渔网、船橹、船锚,它们一一摆放在火热的阳光下。
这让海上的风光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有老人们在树荫下修补渔网,他们偶尔的抬头看看海看看码头上摆放的家伙什,心里想的、嘴上聊的都是过去的旧时光:
“最近队里弄了不少腐殖肥,这是要干什么?又要大办群众农业劳动?”
“不是吧?那是五几年的事了,58年?当时提出了个口号是吧?大办农业积肥料、兴修水利建水库。”
“60年吧?58年咱不是集体去粤北砍毛竹来着?那家伙累啊,记得不记得了?睡竹床、用竹筷竹筒吃饭、抓竹虫竹鼠加餐,那家伙柴米油盐都缺,咱社员不习惯山上生活,一下子得了浮肿病。”
“是你记岔了,砍毛竹是60年的,咱去粤北砍毛竹,粤北的同志来咱海上捕鱼。这事我记得,我当时是民兵,咱这里没有大型冷库,粤北的同志当时来捞墨鱼,捞了得晒鱼鲞,然后我们民兵要值班,防火防盗防敌特破坏。”
“是,老山记得对,60年粤北来捞墨鱼,当时分散租住在咱群众家里嘛,办公住宿在一起,屋里搭张床就睡觉,放一张桌子就工作。”
“对对对,是这么回事,那时候真热闹,哈哈哈,咱听不懂粤北的同志说话,粤北的也听不懂咱说话,闹出好些笑话来……”
王忆静静地倾听他们说话。
老爷子们的话题很少进入七十年代,主要在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展开,那是他们的黄金人生。
一个下午他都在看海听人聊天。
并不无聊。
很悠闲,很自在。
还是那句诗: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到了傍晚,大队委的下工广播响起来,这时候码头上热闹起来。
学生们捡柴火回来了,一艘艘小船沉甸甸的,上面都是木头,学生们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扛起木头排队往山上走。
出海捕鱼的船也逐渐回来了,一箱箱的鱼放下,还有人过来递给王忆一条大黄鱼:“王老师爱吃黄鱼拿回去吃。”
王忆问道:“今天碰到了个黄鱼群?看你们挺高兴的。”
“对,”汉子笑道,“运气好,中午头碰上了个黄鱼群,下网捕捞上来得有个三四百斤,咱这个月的指标肯定能完成了。”
渔家生产队都有捕捞指标,这个指标是跟国家下拨的口粮相关的,所以不管是不是大包干的村庄、生产队都不敢不完成。
渔获暂时送进冷库,然后每三天就要有船出发送去统一的集货点,直接送渔获上大船。
这事跟王忆休息冲突,所以王忆还没有跟着去送过渔获。
主要是送渔获没什么意思,这是力气活、脏活,摇橹去市里来的大船然后往上扛渔获。
有人给分级、定级,分好级别送进船上冷舱,有干部负责登记,这样渔民摇橹回来就行了。
王忆拎着大黄鱼往回走。
这时候也有准备来看电影的外队社员到来了,提前来的往往是头一次来看电影的人,看过次数多的都摸到了天涯岛放电影的规律,都是踏着夜幕再来。
在他身后是妇女们收拾红线绳和平安结,下工的渔家汉子们好奇的上去看:
“这是你们自己编的?”
“呵,这红绳扣大,上面还有个领袖啊,领袖同志好!”
“编的还怪好呢,给我看看。”
“滚,你看你一手的鱼鳞,别上来碰啊,这是要卖钱的。”
王忆拎着大黄鱼回去递给漏勺帮忙收拾,有外队的人结伴来门市部:“王老师,给打一角酒,打你那个好酒。”
“再来一个五香鸡蛋吧,老五你要不要五香鸡蛋?”
“我不要、我,那个我要花生米,要不然咱分着吃吧,反正你的五香鸡蛋也得切开。”
还有人带着孩子来,孩子没进门就嚷嚷:“我要吃爆米花、要吃爆米花!”
王忆麻利的把五香鸡蛋切开,又拿出一包刚爆好的爆米花给小孩。
小孩馋,看着柜台上的酒肴便再次嚷嚷起来:“爹我要吃鸡蛋,爹莪要花生米。”
“你要屁。”汉子不高兴,“这也要那也要,你当咱家地里也有金饼子?就要一包爆米花行了。”
小孩听到这话嘴巴一瘪就要哭。
汉子指着他说:“你敢在这里哭,你看我怎么抽你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小孩抱着爆米花,只能憋住哭声去抽噎。
王忆抓了一小把花生米偷偷塞进他兜里。
小孩顿时咧嘴笑了。
汉子不太好意思,抽了抽鼻子讪笑道:“王老师这多不好……”
“没事,就几个花生而已。”王忆拍拍他肩膀。
他忙活了一圈人不多了,这时候漏勺在大灶门口喊:“王老师,吃饭。”
王忆出去,暮色降临。
天涯岛和四周海域的傍晚总是温暖绚烂。
此时夕阳红、海水也红,海上有浪花有帆影起伏。
黄昏红耀天,广袤大海生壮美,山林有松涛、海上有波浪。
海风吹来,相比中午已经清凉一些,袅袅炊烟被风吹的摇曳,天空云彩则随风荡漾。
夜色将晚,远海陷入沉寂与黑暗,暮色像是从远处袭来,夕阳的光亮缓缓归去。
路灯亮起、渔家灯火也亮起。
木桌上热气腾腾,一条清蒸大黄鱼静静的躺在盘子里。
王忆递给漏勺一包烟。
正忙活的漏勺赶紧双手接烟、点头哈腰:“校长你太、你客气哈哈,你怎么还给我这个?”
王忆摆摆手说:“你最近进步很大,社员们反映你待人接物、说话办事都变得让人舒服很多,该给你点奖励。”
漏勺看着手里的红塔山一个劲挠耳后头发,说:“没有,我就是跟校长你学习呢。”
他拿着红塔山犹豫了一下,又试探的问:“校长,能不能给我换成那啥,换成经济?就是多换几包,我不用抽这么好的烟。”
王忆说道:“经济没有了,给你换丰收吧。这样,也不用换了,这包烟你留着走亲戚,以后我一个礼拜管你两包丰收。”
“如果表现上继续有进步,逐步可以成为三天一包、两天一包直到一天一包烟。”
漏勺听了这话大